云挽进殿,入目景宣帝伫立于蟠龙御案后,微微俯身执笔在空白宣旨上挥墨,像是在作画,动作行云流水。
她站在殿中央,脚下地衣生花,团纹复杂神秘,踩在上面没有一丝脚步声。
云挽静静立在原地,踌躇不前。
直到景宣帝一语惊醒,“夫人站在那发什么呆?”
他手里的朱笔悬在半空,抬首望了过来,冷峻的面容透着几分舒展柔和,目光凝着宁静。
心跳莫名漏了一拍,云挽踱步上前,错开他的视线随意扫了眼桌案,问出盘旋在心中已久的疑问:
“陛下都知道了?”
景宣帝搁下朱笔,用帕子拭去指腹沾染的墨迹,挑眉反问:“夫人指的是什么?”
见他还故意打趣自己,云挽嗔怒:“您明知故问。”
如若不是知道自己的那些盘算,他怎么会那般及时地派人知会自己关于邹家犯下的事?
“妾身根本瞒不过您。”她语气笃定。
眼前的男人并非什么傀儡皇帝,而是真正凭借实力坐上的这个位置,他无需受人掣肘。
谁也不知他有多少耳目喉舌。
景宣帝蹙额纠正:“夫人又忘了,私下该称‘我’。”
没想到他言及其他,云挽讷言:“妾我同您说正事呢!”
景宣帝揽过她至身前,肃声道:“朕说的也是正事,下次夫人再喊错,便罚夫人喊朕‘夫君’百遍。”
云挽:
将她无言的表情收入眼底,景宣帝抬手抚在她的侧颊,瓷白如凝脂的肌肤在粗粝指腹的摩挲下,泛起淡淡的薄粉。
云挽眸光一顿,神情渐渐舒缓。
景宣帝扬唇,轻轻抚摸她的脸颊,音色低沉道:“权势,人人皆逐之,命运,人人皆想由自己掌控,追权逐势不过人之本能。”
他垂眸视线落在她不安的脸上,蓦地轻笑道:“夫人亦是凡人,有何不可?”
景宣帝掌权十余年,不说整个大齐,仅是皇宫内外,他的耳目喉舌无人知晓有多少。
云挽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,只需加以结合,稍微思索,她的心思不难猜。
在真正玩弄权势、城府深沉的人面前,她的手段稍显稚嫩。
正因如此,邹家竟自以为是地想要利用夫人,以为夫人同他们一样利欲熏心,不明是非。
云挽眸光微动,撞入他含笑的眼眸,心神一颤抿唇道:“我本就没想过要帮邹家。”
从前无交集,如今出事了便找上来的能是什么好人家?说一句与李家是沆瀣一气、蛇鼠一窝也不过分。
她不是无喜无悲的圣人,没道理小时受过云诗玥的欺凌,如今两人地位颠倒后,她还能一笑泯恩仇,大发善心地助其夫家度过难关。
云挽觉得自己没有落井下石便已是慈悲为怀了。
“朕知道。”景宣帝嘴角微勾,起了逗弄之心,“夫人挑剔,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夫人的眼。”
云挽呼吸一滞,脱口而出:“陛下既知晓我的野心,为何不——”
那几个字她终是未说出口,蓦然泄气,眉宇间透着几分烦躁与懊悔。
喟然一声,景宣帝拥她入怀,“夫人,太子无大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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